世上的爱有很多很多种,但让我感动的却很少。
一天,我主管的病床上住进一位农村妇女,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怀孕六个月了,因为在孕期误服了一些不该服用的药,要求终止妊娠。做为主管大夫,我要为她书写病历,于是问询了她的详细情况——水草,女,三十一岁……。我再次看了看她那张被岁月过早风蚀了的脸,她长的很秀气,秀气的像她的名字一样。
一切手续办理停当,我要为水草做羊膜腔穿刺手术了。临进手术室的一瞬间,水草的身后闪出一个高大的、黑乎乎的身影:“大夫,疼么?”他是水草的丈夫。望着这张同样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脸,我故做轻松地笑了笑说现在不疼。“那啥时疼?有多疼?有生娃娃疼么?”他下意识的拽住我的工作服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术后三十二小时左右,水草有宫缩了并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是说腹痛越来越严重了,这种中期引产的疼痛要比足月顺产强烈的多。
我时时巡查着产程的进展,便时时的看见他像一蹲雕像坐在妻子的病床前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当宫口开到五个公分时我对他说扶你妻子进产房吧,水草就挣扎着起身准备穿鞋,他一声不吭的阻止了妻子并替妻子披了件棉衣,一只胳膊揽着妻子的后背一只胳膊揽着妻子的双腿就那么一抱就将妻子从四楼的病房抱到了二楼的产床上。
生育的过程是一个最不可预知的过程,到底需要多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看着在产床上苦苦挣扎着的妻子,他就那么弯着腰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定定地望着妻子的脸,不时地用衣袖擦着妻子满头的汗。我看他的姿势太累了就递给他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他说他不坐。我想那一定是产床太高椅子太低,坐着,就望不见妻子的双眼,就不能告诉妻子他是多么的多么的想替她,尽管他始终无言。妻子不经意间的一个哆嗦,他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妻子身上,就是在疼痛的间歇期里他也没有松开过妻子的手,仿佛一旦松开就再也抓不着了。他那足有1.80米的身躯就那样弯曲了将尽一个小时,那双老茧对老茧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正在热恋着的助产士小周眼圈红红的说她简直要羡慕死了。
水草分娩后,我吩咐小周到病房请几个家属帮着抬一下。他说:“不用了,还是我抱吧。”他轻轻地帮妻子穿好衣服嘱咐妻子环住他的脖子三步两步就进了病房,他问我:“大夫,啥东西最补?”我告诉他这会儿首选的还是小米稀饭,门口的小饭馆就有。他对妻子说:“等着啊……”妻子疲惫地笑了笑也无言。
第二天早晨查房,满病房充斥着泡泡糖的清香,水草斜依在床头身边放着一堆泡泡糖。我说:“水草,你真幸福。”水草不好意思地斜了丈夫一眼:“他就知道糟蹋钱……。”丈夫“嘿嘿”一笑说:“她就爱嚼泡泡糖,平时买了她又都给娃娃吃了。”
看着他们的深情,看着他们的爱意,你不由得不相信人间确实是有真情存在的。也许他从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但他做到了;也许他从没有对她说过“天荒地老”但他准备着。面对他们的这种爱,连一向自诩为新新人类的小冉大夫也说:“我很感动。”况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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